番外 Mちゃんの黒髪（上）
Mちゃんの黒髪（上）
“诶……？”
摇下车窗，手越不禁瞪大了眼睛。
“……有这么不合适么。”
增田居高临下的瞥向他。远处的路灯描摹着刚从美容院出来后充满光泽的她的齐肩短发，即便再怎么明亮，也还是看不出丝毫熟悉的颜色。
“没有没有……”手越连忙摇头，低声说道：“你只和我说去美容院，可没告诉我是去把头发染回黑色啊……”
然而女朋友的脸上却只是更添了一分不悦。
“总之先上车吧……！”
以免说多错多，手越打开了车门锁。增田大步流星绕到助手席的一侧开门坐下。车便再次驶动起来。
车载音响高鸣的摇滚乐被压抑在狭小的空间里。虽然是手越和增田都喜欢的乐队，但不知道为什么，手越悄悄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增田的表情，还是有点发憷的选择把音量调小：
“要不要绕沿海高速看看夜景？”
“嗯。”
“……那个，今天美容院没有你染惯的色号？”手越小心翼翼的切入自己的疑问。
“不是。”增田说着，将视线投向手越的侧脸：“……真的不合适我吗？”
“没有！真的没有不适合你！”手越诚恳的回答。回答后却又忽然有些疑惑的攥了攥方向盘：
“不对啊，你平时从来都不问我的……”
不管是人生中第一次将黑发染成棕红色时，还是前几年一时兴起染了个很有冲击力的银色挑染紫色蓝色时，作为男朋友，手越都没有被征求过任何意见。当然一开始也会像刚才那样表示吃惊，但不管是夸赞还是质疑，都会在对话中顺其自然的被她带过。所以手越已经习惯不再对她的审美多做评价。增田总是走在潮流的尖端，随心所欲，充满自信，并不会被任何人的看法而左右——这也是他最初对增田产生憧憬的原因。
增田没有回答。她探出手，将车载音响的音量重新调大。响亮而聒噪的沉默中，沿海高速的风景宛若宇宙陨落着流星，带有一丝未被洞察的寒意。
“不好意思啊，麻烦你来陪我……”
试衣间里，传来小山拖长的话音。
“没关系，最近也没有很忙。”增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展示在两旁白色基调的华丽衣装。“只是为什么不等シゲ君有时间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啊……”
“婚纱这种事当然是听まっすー的啦——”
即便看不到表情也能想象出她笑嘻嘻的模样。增田叹了口气：
“你又不是嫁给我。”
“哎呀，我在まっすー的品牌担任了这么多年模特，能帮我选出最适合的婚纱的人当然非你莫属。”小山滔滔不绝：“而且啊，之前我和姐姐去看过几家店，拍了照片发给しげ酱问他我穿哪件好看……”
“行了小山打住……”
“结果他说我穿什么都好看啊——怎么办，这样根本没法选啦……唉，しげ酱真是的……再拖下去都要赶不及婚礼的日期了。”
增田瞥了试衣间一眼。“……别废话了，你赶紧给我穿好出来吧。”
继而她听到试衣间里传出着付助手们的笑声，以及“两位关系真好呢”之类的谈话。
是啊。虽然在业界交际很广，但增田绝不会为所有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从品牌入手，一件一件寻找能让她在仪式当天呈现出完美姿态的婚纱。
这时，着付助手拉开试衣间的帘幔。站在温暖的光线下，小山微微低着头，缓缓地抬起眼睛，注视着她：
“怎么样？和你预想的感觉一样吗？”
猛然被层层叠叠的白色质地和她幸福的表情晃了眼，增田稍微定了定神，然后才起身走上前去，帮她调整裙摆和头纱。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她发自内心的对小山说道：“很适合你。”
小山眯起笑眼。她提着累赘的裙摆，三步并作两步，从放在沙发上的包包里翻出手机，招呼着付助手的小姐姐来为她和增田拍一张合照。
“你自己拍给シゲ君看就行了啊。”增田推辞：“合照的话等婚礼当天……”
“不一样啦不一样——嘿嘿……”
小山贴近她，摆出端庄的微笑。拍完照后，她上下打量着增田，忽然灵机一动：
“まっすー要不要也试一试？”
“诶？”
不等增田反应，小山便把她往试衣间里推去：
“反正你和手越也是迟早的事——”
“……”
被压制在枕上，俯瞰着自己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如此专注的神情，不知不觉的便使增田将之与十几分钟前交织着情热与快感的类似的视线重叠在一起，一时间，竟忽然害羞起来。
终于，手越迟疑着开口道：
“唔，怎么说呢……”
她感觉到手越的视线略微移开，然后从发梢传来被指尖梳理把玩的触感：
“看到你黑发的样子，有一种回到高中时代的感觉。”
增田愣了愣，继而苦笑：“怎么可能还像高中生一样啊……”
手越却立刻摇头：“你和高中的时候真的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
“还像高中生一样幼稚真是对不起。”
增田悠然翻了个身，将头发从他的指缝间抽离，如同轻轻飘远的乌鸦的翎羽。
“是夸你童颜啦……”
手越倒是毫不在意的笑着，贴近她的后颈。被细碎的发梢和胡乱的亲吻磨蹭得不耐烦，增田只好转向了他。继而手越兀的瞪大了眼睛：
“啊！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一开始看见你染回黑发总觉得有点怕你。”手越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因为会联想到高中的时候你生气的样子……”
增田叹了口气：“我有那么经常生你的气吗……”
“不是吧增田桑？！一件一件数给你听的话大概能数到天亮噢？”手越坐直起来：“有一次你不记得了吗？三年级和二年级一起上的家政课，我不小心把油溅你外套的袖子上，你就不理我了，最后没办法，只能跟在你身后‘たか’‘たか’的哄了整个午休……”
被他这么一提，增田不由得笑了起来。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安抚的拥了拥喋喋不休的手越。却没想到他径自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唔啊……”
“怎么？”
增田疑惑地挪开他的手，使得视线能够相对。
“等我下周回来，你就把头发染回红色好不好？”虽然脸颊有些泛红，但手越还是撒娇般唤道：“た——か。”
“……为什么。”增田默默地低下了头。
“虽然我是喜欢女高中生没错啦，”手越嘟囔道：“但是你这样真的和高中的时候太像了……”
“所以？”增田侧了侧脑袋。
手越沉默片刻，再次捂住了眼睛：
“总觉得我在犯罪……”
增田抿了抿唇，好气又好笑。她反手熄灭台灯，然后将轻吻落在他的手背上：
“……这样总行了吧？”
鼻息般的笑声是来自他的回答。即便房间漆黑一片，手越的双唇还是迅速的寻回惦恋的她的体温。增田探出舌尖，在回应接吻的途中，状似叹息的无奈静静缱绻着呼吸，被他温柔相扣的掌心短暂消匿。
“まっすー，嫁给我吧？”
“不要。”
面对如此迅速笔直的回答，小山掩着嘴唇笑出了声。不过笑归笑，欣赏着眼前一袭雪白婚纱的增田，小山还是连连点头称赞：
“真的好漂亮啊！果然婚纱就是不一样呢……”
似乎是被贴身的剪裁束缚，增田有些拘谨的瞥向全身镜，突然发觉自己的红发在柔软的光线下变得异常刺眼。下意识的将头纱挪动，蕾丝刺绣的纹样也还是无法遮盖玫瑰般鲜艳的发色。
“红发也很合适噢？”
内心细小的纠葛被小山一眼洞穿。她笑着来到增田身边：
“红发的新娘和金发的新郎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还早着呢。”增田含糊道。
“不过说起来，我只在照片里见过まっすー黑发的样子呢……”
诚如小山所说，增田回想了一下，记忆里，黑发的自己只剩下遥远模糊的面影。
“结婚啊，就是将最本质的自己交给对方。”小山凑到她的耳边，念念有词：“稍微试一下把头发染回黑色，让手越记起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回归初心，搞不好下半年就是我参加你的婚礼了……”
注视着镜子里一脸自满的小山，增田面无表情：
“……你的想法怎么这么昭和啊。”
“诶……？！什么嘛！真是的……まっすー——”
说实话，增田对结婚谈不上有多少憧憬。圈子里灯红酒绿，不管是正面负面的例子都数不胜数。客观讲，入籍本身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再者说，不被束缚，不去束缚，在增田看来，都不是什么坏事。
——虽说如此，但小山的话语却过于频繁的在心中泛起涟漪。
就当是手头上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的心情转换吧——这样想着，原本打算去美容院补色的增田久违的把头发染成了黑色。
然而一夜过去，增田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怎么都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明明是与昨天同样的妆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甚至连中意的耳钉也变得不搭调起来。她有些烦躁的将耳钉取下，换上一串灰色的流苏耳环，稍微将头发拨到耳后，然后再次打量起镜中的自己。
看起来很是温顺。她想，然后对着镜子笑了笑，倒真的有几分邻家少女的气息。
或许的确是黑发更加适合婚纱。而除了婚纱以外，围裙大概也很相称——虽然好像都不和自己很相称就是了。增田漫无边际的想着，将化妆台收拾好，伸了个懒腰，望了望窗帘外被无限软化的阳光。
醒得早了，她便悄悄地来到客厅梳妆。现在时间还很有余裕。她约了中午去看新进的布料，而手越下午也要出发去海外做节目收录。这个房间，敏锐地察觉到即将迎来的某种沉寂，以清晨的光影婉转牵动她的脚步，来到许久不曾动过的厨房灶台前。
——稍微做点简单的料理，让他能在起床时眼前一亮。增田微微扬着唇角，打开冰箱。
迎面扑来冷气，整齐排列的罐装酒精饮料映入视野。增田忽然感到有些头痛。啊，雪柜里好像还有一点冷冻蔬菜和煎饺，橱柜里应该也有必要的调味料……左思右想，增田绞尽脑汁，也还是没有在自己的水平范围内找到能够顺利将如此寡淡的食材搭配成“早餐”的方法。
她长叹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把数分钟前脑海里理想的蓝图揉成一团，抛到不见光的角落。闷闷的在客厅徘徊片刻，收拾要带好出门的包，最终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在依然熟睡的手越额前落下亲吻，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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